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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5年1月27日 星期二

Seligman與他那些無助的狗兒

自從大二的時候,看了那一本哈利●哈洛(Harry F.Harlow)的傳記《愛在暴力公園》[1]之後,就再也沒有看過任何的心理學家自傳了。還記得那本自傳給我最深刻的感覺就是,「原來這些偉大的心理學家也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呀XD」,從他們的心路歷程,真正看到一個人背後的生命故事,是多麼得豐富、深厚,這些是課本上、論文上永遠不能體會到的事情。

今天看了這一本馬汀●賽利格曼(Martin E.P. Seligman)的書《學習樂觀●樂觀學習》[2],雖然我才剛開始看,但是卻深深覺得,課本上那個年輕時虐狗,後來改邪歸正研究正向心理學的心理學家,就這樣在我腦中活了過來。

課本上的實驗永遠都只是片面的。
Seligman(引用自此)


1964年,21歲的Seligman來到了賓州大學,向他的指導教授Richard L.Solomon報到。
當他推開那扇破得快要垮掉的門,走進了實驗室之後,教授和他的研究生們,正在進行一場轉移(transfer)的實驗,他們要試試看,巴夫洛夫的古典制約(Pavlovian conditioning)是否能夠在不同的情境下發揮效應。他們讓一隻狗聽高頻音,然後接著施加短促的電擊(心理學家是很變態的ψ(`∇´)ψ),接著把這隻狗放到一個籠子裡,籠子有一個很矮的隔板,如果這隻狗在有聲音有電擊跟有聲音沒電擊的情況下,都會跳過這個隔板逃跑,那麼牠就是成功的將這個古典制約轉移到了不同的情境。但是,不如他們預期的,這隻狗像是生病了似的,躺在那裡一動也不動。

看到這裡,如果你讀過普通心理學,我想你大概就會發現,這就是Seligman後來的習得性無助(learned helplessness)的雛形。
但是這個實驗的背後,遠比我們在心理學課本上看到得更有厚度。

在那個時代,行為主義當道的年代,實驗者關心的是這隻狗為什麼不動了,阻礙他們實驗的進行;但是對Seligman來說,他看到的是,這隻狗是不是像人們一樣,在挫折裡學到了無助,怎麼做都沒有用,於是放棄治療了。

於是,1965年的1月,一場劃時代的研究就開始了。

Seligman為了驗證他的假說,和他的研究生學長Steve Maier,設計了三組實驗:第一組的狗被關在籠子裡電,但是牠們只要用鼻子去撞牆上的隔板,電擊就會停止;第二組的狗也被關在籠子裡電,而且牠們無論做什麼也沒有用,除非第一組的狗按下開關,才會讓牠們的電流也停止;第三組則是對照組,沒有受到任何電擊。

隔天,Seligman把他們移到了中間隔了一個很矮的隔板的籠子裡,沒錯,就是前面提到的那個轉移實驗所用的籠子。牠想看看,在施加電流之後,這些狗兒有什麼反應。結果,第一組的狗兒很快的跳過了隔板逃走,第三組的也是;但是第二組的狗兒卻一動也不動得趴在那裡,讓電流不斷流過自己的身體......。
有隔板的籠子(引用自此)

Seligman認為,這些狗學會了怎麼做也沒用,於是放棄掙扎了,這就是他所說的習得性無助。
但是在那個行為主義當道的年代,他立刻受到了嚴厲的批評,因為他們認為,狗是不可能會有認知功能的,沒有高層次的心智活動,沒有獎懲,是不可能學會新事物的,當然不可能學習到「怎麼做也沒有用」這一件事情。行為主義心理學家批評,一定是狗在不動的時候,實驗的電流突然當機了,所以他們才學會了不跳會帶來電流停止,因此才趴在那裡動也不動。當然這是很愚蠢的想法,因為肯定也有趴著的時候而電流沒停止的狗,但是他們卻如此鑽牛角尖。

這樣的事情,科學界把它稱為「再加一個週轉圓(adding epicycle)」,就如同當年地心說的擁護者,不斷增加周轉圓的數目,來辯駁日心說的看法一樣,許多受到新理論質疑而站不住腳的理論,往往會透過如此認知偏誤(confirmation bias)的方式,來為自己的理論辯護。

於是,Seligman接下了挑戰。他把實驗設計改了一下,現在依舊有三組的狗兒。第一組的狗兒稱為靜坐組,牠們如果靜坐抗議五秒鐘,電流就會停止;第二組則依舊是人生有許多事情本來就是徒勞無功的(沈佳宜,199X),只有在第一組的狗兒讓電流停止時,他們才不會被電;最後一組則依舊是對照組。如果行為學派是對的,移到有隔板的籠子裡,除了第三組會逃跑之外,都會靜坐抗議;如果Seligman是對的,則除了第二組之外,都會跳過隔板逃走。

結果證明,Seligman是對的。第三組毫無疑問的逃走了,第二組依舊做出了一個打坐的動作,第一組則是趴在那邊幾秒之後,發現沒有用,就逃跑了。再一次的實驗證實了,如果事情是可以控制的,則狗兒會試著去控制,但是當牠做什麼都徒勞無功時,牠就會放棄了。

後來,Seligman跟Maier兩個人,把那些狗狗死拖活拖的拉過那個隔板,就此治好了牠們的憂鬱症,而且具有100%的療效,終生不再趴在那邊受電擊了。Seligman把它稱為免疫(immunization):學習到行為是有效的,可以預防無助的發生,甚至自又就教會牠,能夠使牠終生免疫。

你以為故事就這樣完了嗎?

當年30歲的日裔美籍研究生廣仁(Donald Hiroto)把這個實驗應用到了人身上。第一組的受試者被放在一間很吵的房間裡,並且告訴他們按牆上的按鈕可以關掉聲音,但是無論他們怎麼按,音響依然發出惱人的噪音;第二組的受試者則是按對了一系列的排列組合之後,聲音就關掉了;第三組的受試者,則是對照組,不受任何的干擾。

接著他們到了另一個房間,受試者把手放在實驗箱裡面,當手放在其中一邊的時候,音響會有惱人的噪音,但是只要他們把手移到箱子的另一邊,聲音就會停止。結果,和狗一樣,第一組的受試者無論聲音再怎麼吵,也不會把手移到另一邊試試看。這麼小的事情就足以讓人們無助,那麼生活中那些讓人憂鬱的事情呢?

除此之外,還有其它讓人驚訝的結果。無助組得那些人,平均每3個就會有一個人不會習得無助,和動物實驗一樣,有著大約1/3的比率(第一次的實驗中,8隻有2隻狗會逃跑);而可掌控的那一組中,平均每10個人就會有1個人,不去嘗試把手移到另一邊,這也和動物實驗的比率相同。為什麼會這樣呢?這又是另一個故事了。

資料來源
[1]德博拉·布盧姆(民93)《愛在暴力公園:哈利·哈洛與情感的科學研究》(鄭谷苑 譯),台灣:遠流,2004。(原著出版年:2002)
[2]馬汀·賽利格曼(民86)《學習樂觀.樂觀學習》(洪蘭 譯),臺北市:遠流,1997。(原著出版年:1990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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